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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際關係或多或少都是愛－恨的關係，掌握並接受這個現實，生活才會更美好。
本書作者用他的生花妙筆，融合生活實例、傳說故事、文學作品，向讀者一一揭示人際關係的微妙、正負情緒共存一心的事實，並且一再提醒我們正視它、承認它、接納它，以及適當地表達它；唯有如此，人心才能得到醫治，人與人的關係才能更深刻、更緊密也更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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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雷仕神父，Carlos G. Valles，西班牙籍耶穌會會士。在西班牙羅耀拉入會後，奉派至印度傳揚福音。身為數學博士, 將新數學引進印度，並推廣至各地。曾於 Ahmedabad的沙勿略大學教授數學。
華雷仕神父精通印度的古拉特語，曾獲最高榮譽的Ranjitram文學金牌獎。退休後，專心寫作，並於各處傳授東方靈修。其作品有:《氣象萬千是聖神》、《拒作二手人》、《與怕共舞》、《放下包袱》、《人生七言》及《成義之旅》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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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媽咪是笨蛋！
第二章 駱駝客的頭巾
第三章 一條小紅線
第四章 一條白手帕
第五章 請你告訴人家……
第六章 豪豬之舞
第七章 你在看我嗎？
第八章 行車安全
第九章 玫瑰花的香氣
第十章 揭開面紗
第十一章 自己打包行李
第十二章 我愛自己，也……
第十三章 請付帳單
第十四章 對質的冒險
第十五章 事物的光明面
第十六章 騎驢子
第十七章 四人床
第十八章 輕柔地打開我
第十九章 戲波弄潮
第二十章 閒聊話永恆
第六章
豪豬之舞
人的生命中有孤獨與親密這兩種相反的交互作用，是人心中愛--恨兩極端的
外顯。孤獨的人憎恨人類，他逃避別人，表達出對人的嫌惡。相反的，有愛的人
接近旁人，重視直接接觸，用心用意，親密地互動。愛與恨，表現在人們與身旁
人們之間所保持的距離；但也可以表現在外，表現在實際的交往之中。情感距離
能說明一個人的個性。
類似的距離，很微妙地存在於所有的人際關係當中，並對人際關係具有影響
力；這距離決定親密的程度，並以可觀察到的變化標示出每一種個人化處理模式
的殷勤與厭棄、危機與巔峰。心境和情緒變化多端，當兩人的互動開始時，就會
使兩人靈魂之間的距離變短或變長，像芭蕾舞一樣，美妙動人使人陶醉，迷惑困
頓使人暈眩。兩人之間的情感距離不停變動，每天、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構成
了世上最深的情緒，就是愛的快樂和傷害。在生活藝術裡，距離感或許是最必要
的技巧，但也是最被忽略的技巧。
今天她心情不好，不要用你奔放的熱情來打擊她，饒了她吧。而為了饒過她
，首先要注意，她不是現在才這樣的。也許有什麼理由，也許沒有，但她現在的
波長就是與你不一樣；如果你盲目地堅持，要把你高昂的情緒帶給她，你只會把
事情搞砸，你會破壞約會，或兩人開始吵架。等待，感覺，學習讀人的臉色、看
人的眼神、衡量距離。談笑有時，靜默有時；喧鬧有時，洽談有時；親密有時，
保守有時；親近有時，疏遠有時。分辨心境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切的夥伴。觀察
距離，是友誼成長的基本條件。
叔本華講過一個有名的比喻：冬天裡的豪豬。
在一個冷冽的冬日，一豪豬彼此靠近取暖，互相碰觸。但是一碰觸，
牠們尖銳的刺就刺傷彼此，使牠們不得不分開。天冷使牠們再次靠近，結果牠們
再一次刺傷彼此，又再次分開。靠近分開的波浪進行了一陣子；最後牠們終於找
到一個很棒的距離，使兩種不舒服都減緩下來。（《哲學小品》Parerga
und Paralipomena, 2nd part, Gleichnisse
und Parabeln.）
嘗試和錯誤、傷害和解除、寒冷和刺傷、溫暖和相伴。豪豬笨拙的動
作，男人和女人在生命寒冬裡進化的面貌與圖像。我們覺得冷，被互相的需要彼
此拉近。但我們全身都是刺；都是尖刺、都是銳角、都是鋒利的稜角，很快就引
起彼此的不安、不適、痛苦；我們都不敏感、不體貼、無聊、粗暴；我們強迫別
人、我們批評、我們生氣、我們挑釁；也許我們不自覺自己做了這種事，但我們
確實感受到他人這樣的對待。然後，一方面為了避免傷害，一方面為了教訓那些
傷害我們的人，於是遠離他們的陪伴，並以高傲冷漠的姿態宣稱可以不需要他們
而獨自生活。但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多久，寂寞的寒氣逼入骨髓，我們心有不甘地
開始後悔，又開始尋求伴侶。這一次我們不敢靠得太近，我們不信賴別人，我們
小心翼翼地盯著他們利刺的尖端。遊戲繼續上演，心神不寧的當眾喘息、嘆
氣、騷動、顫抖、結合、分散，直到達到一種短暫的平衡，然後人又可以宣稱，
他們生活在一個文明的社會裡。其實，我們只不過是在玩著豪豬的遊戲罷了。
佛洛伊德引用過叔本華的這個比喻，並進一步評論說：
精神分析學揭示，幾乎所有的兩人情感關係，包括婚姻、友誼、親子，都會
留下殘餘──敵對感情的負擔。這種敵對的感情只有靠壓抑的過程才能除去。敵對感情的現象清楚的表現在：兩個伴侶之間不
斷地吵架，或者屬下不斷地抱怨上司。當這敵意是向著自己心愛的人時，我們稱
之為情感的模糊（affective ambiguity），而在這種利害衝突發生時，人會用許
多親密關係所能提供的藉口來辯解。不過，很明顯的是，這樣的人類行為顯示一
種恨與暴力的傾向，使得恨與暴力成為基本的人性情感。（《大眾心理學及
其分析》Massenpsychologie und Ich-Analyse, p. 39）
剛讀完佛洛伊德的書不久，我碰巧看到有名的電影《郵差總按兩次鈴》，我
很高興地看到，心理學家在研究中所描述的景象，竟然鮮活地展現在螢光幕上。
女主角珂拉（Cora）和男主角法蘭克（Frank）在這部扣人心弦的電影裡，一會兒
全心全意地彼此相吻，一會兒又全心全意地暗地圖謀殺害對方；然後又相吻，然
後又想謀殺，直到電影以另一個意外的高潮結束。豪豬之舞，在一個藝術的、可
憐的現實裡，雙人演出。
不過，佛洛伊德的文章中，還有一點特別吸引我的注意。他提到屬下抱怨上
司也是愛--恨關係的一種表達。在商場、政界、家庭或宗教生活中，居上位者都
很知道，他們是眾矢之的，源源不斷的批評、流言蜚語、偽裝的或公開的反對，
都衝著他們而來。只要是身處某人之下，就有落入憤恨的危險，無論在上位者多
麼有價值，或他的管理有多麼優秀。眾人犀利的眼光，很快就會發現老闆在個性
上的弱點；眾人風趣的舌頭，就會開始開這些公眾人物的玩笑；不管他們地位有
多高。有這麼一位長上，才學既平庸，又無傑出的德行，但大家都說他才是廣土
眾民之間最強大的凝聚力，因為他的眾多屬下，儘管觀點和作法互有歧異甚或敵
對，卻能團結一致地批評他們的長上。我懷疑，對稱職並心懷善意的長上抱怨連
連，會是內心對神反感的一種無意識偽裝。他們不敢直接表達這種反感，所以轉
向那些對他們而言在此世代表神的人。有耐心的長上勇敢地接受言詞攻擊，視之
為工作的一部分，為了在他的選民前保護神的形象，挺身接納受苦信徒的牢騷。
我打算在後面的篇章，進一步討論與神之間的愛│恨關係的情況。那時，我們比
較有能力面對自己的真相，並且從中獲得益處。
豪豬之舞並不是跳一次就結束了。面對每一個團體、每一個人，距離每時每
刻都在變動，需要隨時不斷地加以調整，以保持溫暖，並避免傷害。不能做到這
點，可能會暫時損害一個關係，甚或永遠無法修復。友誼中最大的錯誤在於：把
自己與朋友的親密程度固定下來，並以同樣的尺度進行每一段交往。豪豬的刺一
直都會準備妥當，以執行它們的工作。
我有一位德高望重、看得起我的朋友，有一天他太太過世了。我一聽到消息
，馬上趕到他家弔唁。他很親切地接待我，和我坐了一陣子，家中突然變得空盪
淒涼，令人心酸。我熱切地表示我的關心和友誼，於是我開口說話了；那是一個
錯誤。在印度，弔唁喪家時是靜默不語的。訪客來，坐下，默默地待一下子，深
深鞠躬，逕自離開。不必說話，言語無用。我知道這個習俗，但我因為過於熱切
地想要分擔悲傷，所以忽略了習俗，開口說話。我說這位偉大的女子一直是這個
家的靈魂，對客人總是笑臉相迎、殷勤服侍、樂意款待，她長期地、忍耐地、祕
密地承受難熬的病苦，連醫生都說那種病會引起無法形容的劇痛，是旁人所無法
揣測的。我說了一大堆話，使得喪妻的丈夫不得不回應我，也說了話，他以沙啞
的語調向我述說他太太、她的生命、最後幾小時的情形，一直說到她彌留的時刻
，他一回想就再次揭開最新的傷口。我們靜默下來，但我繼續留守。別的人來了
，走了，但我留下來，沈悶地找不到離開的時刻。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沈默
地坐在房裡深深地哀悼。最後當我起身、鞠躬、離開時，天色已黑。我意識到我
的離開帶來輕鬆，我實在待太久了。我冒犯了親密，我背叛了友誼，我帶著內疚
的感覺離開，我傷害了一段我非常重視的友誼。當然，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任何事
，但我的痛苦依舊在。這麼多年來，我還記得這件事，現在它成了我對距離判斷
錯誤的明顯例子。那天我靠得太近，我傷了朋友，我早該知道的。
有一次，我突然生病，躺在床上不能起來。我有一個朋友就住在對街，我通
知了他，心中很確定，他一定會馬上趕過來看我，但他沒有。我躺在病床上，孤
寂無聊，卻見不到朋友的蹤影。我猜想他出差去了，所以沒來。當我恢復健康，
可以開始下床走動時，有一天他突然出現了，堆著滿臉的笑，兩隻手各拿著一支
冰淇淋甜筒，他知道我喜歡吃。他說他一直就在對街，沒有出差，也收到我的紙
條，知道我的境況。但因某種原因，他遲遲未來看我。那時我已有足夠的力氣反
應了，我立刻發飆。這就是對待朋友的方式嗎？他知道我的需要，收到我的要求
，卻不聞不問。其他人，沒有像他與我這麼親近的其他人，在那些日子都來看過
我了，有些甚至天天來，有些甚至從鎮外來，而他卻忽略了我。如果一個朋友在
需要的時候消失不見了，那我要這份友誼做什麼？如果他不能過一條街來看我、
來探病，我怎能再信賴他對我的感情？我受傷了，而且我清楚的讓他知道。他對
我解釋他的行為，最後的結論是，他在他與我的關係當中非常重視自己的自由，
所以那一陣子他忽略了我的需要，他不要覺得自己有義務非過來不可。在這一點
上他是對的，我懂，我接受他的觀點，因為自由是真友誼的基礎。但是，為了強
調他的自由，他失算了，他遲遲不來，直到我的病好了才出現，這麼做實在太過
分了，已經超出任何有意義的關係界線太多太多了。當情況和我對親密的要求這
麼明顯時，他保留了太多的距離。我憤怒地說，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他可能會遲
遲不來看我，直到我葬禮的那一天，只為了顯示他的自由。只要我想，我的話可
以是很尖酸刻薄的。最後，我們講完話，他手中的冰淇淋已經融掉了，儘管看起
來還是很好吃的樣子。他把冰淇淋遞給我，我拒絕了；也許這樣很沒有禮貌，但
事情就是這樣結束了，我不想添油加醋說得太漂亮。事實是，這次拜訪也留在我
的記憶中，就在現在，當我想到距離在友誼和愛裡所扮演的角色時，我想起了它
。我只想加一句話，我的尖銳反應透露出我多麼看重與那人的友誼，如果我不在
乎他的話，我就不會自找麻煩做出這麼強烈的反應了。關於這點，我和我朋友兩
個人都心知肚明，而這個事件之後，我們的聯繫反而更強了。這要比錯失我最愛
的冰淇淋還要值得。
這是物理定律。如果衛星軌道離地球太近，衛星很快就會往下墜，在大氣層
燒毀，或是掉到地面撞毀。但如果軌道過高，衛星就會循著正切線飛離地球，永
遠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太空中。我們彼此都是衛星，在無垠的天界裡以精巧的幾何
學不斷地彼此環繞。甚至行星的軌道都是橢圓的，有時遠，有時近，距離永遠都
在變。他們知道他們的規律，彼此察覺彼此的情緒，他們或遠或近，根據季節、
重量、速度，在天空交織出關係不斷改變又永遠穩定的無數星座。宇宙的智慧，
我們可以把它拿來用在我們個人的天文學上。
美國印地安人有句諺語：「與牛隔一條河，在河邊留一艘船。」野牛
很危險，必須隔一條河以確保安全；但牛卻是食物與衣物的來源，所以必
須在河邊保留一艘船，以便隨時可以渡河狩獵。我們都需要河流與船隻，既保持
距離，又保持接觸。也需要保留第六感，以便知道何時該躲藏，何時該出現。人
可以是具威脅性的存在，也可以是受歡迎的夥伴。而成熟的印地安人也知所進退
。
許多年前，當郊區的需要帶來建築物和道路，並進入我們開放的居住空間之
前，在我窗戶底下有一個由雨季的雨水積成的淺灘。那是水牛的最愛。生性平和
的水牛，喜歡悠悠閒閒地在草叢裡閒逛，在泥漿裡打滾，愛好大自然鄉土的樂趣
。我常常觀察這兩個不可思議的夥伴之間，令人驚奇的共生現象：無所不在的印
度烏鴉與對周遭環境漫不經心的巨大水牛。大膽的烏鴉無懼地飛落在水牛的背上
，不受干擾地要待多久就待多久。水牛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其實，兩者之間有一
個祕密的合作關係。烏鴉啄食住在這反芻動物巨大背上的寄生蟲，幫牠清除耳朵
上的不速之客，用嘴清理這紈~#Ue000子弟肉感的皮膚。相
對的，烏鴉也從這些工作中得到獨家調配的美味大餐。無怪乎這互惠的生意相當
興隆，所以烏鴉棲息在牛背上，在印度鄉間成了稀鬆平常的景象。但當烏鴉在牛
背上待太久時，阻撓就來了。水牛是很有耐性的動物，但太多的啄食、探索、跳
躍、搔抓有時會讓牠很煩，好像牠比較喜歡保留一些寄生蟲在身上，而不要老是
忍受饑餓的烏鴉在牠背上過分殷勤的好奇探索。水牛不會使用暴力驅散牠愛管閒
事的夥伴，但牠有一種方法顯示牠耐性的極限，而我可以從我絕佳的角度多次觀
察整個的過程。壯碩的水牛會輕柔地站起來，背著烏鴉慢慢地走進泥漿裡。水牛
緩緩走到水塘中央，水漸漸不知不覺淹上來。當牠走到了定點，深度和軟度恰好
時，牠先彎曲前腿，再彎曲後腿，使整個身體沈入水中。烏鴉不喜歡水，所以當
水升起時，烏鴉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振翅而飛，當天的大餐也告結束。水牛平靜
地優游水中，只露出一個頭，臉上露出像人一樣的滿足微笑。完美的演出。
聰明的烏鴉知道何時可來，何時當走，不會等到水淹上來。如果牠要保持合
作關係，牠應該及時察覺牠夥伴的情緒。事實上，據說總是同一隻烏鴉陪伴同一
頭水牛，但我無法確認這一點。對我而言，所有的烏鴉看起來都很像，而水牛也
沒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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